耀燃大厦会议室。

“感谢五家银行的精彩答辩。”徐天汇宣布，“为了推进本项目资金尽快到位并且顺利出境，本次答辩我们特意邀请了外归管理局的梁处一起打分，通过综合考量和紧张的评分，我们已经做出了终选。”

莫雅晴探着身子望着讲台，一颗心悬在半空，默念着：宏达银行！宏达银行！宏达银行……

“终选结果是中望银行！”

怎么可能？！莫雅晴跌坐在椅子上，梁倩昕答应过自己，而且刚才面试时还特别做了提示，不可能，不可能。

莫雅晴慌张地看向沈松，想要确定是不是她自己听错了。

他的心也沉了下来。无论是银行口碑、服务、实力、报价，宏达银行不可能比中望银行差，如果终选是中望银行，只可能是某个环节出了猫腻。

为了一己私欲对工作横加干预向来大有人在。宏达银行初选排名最后，终选结果落空，只有一个可能。沈松看着台上的徐天汇。作为耀燃电子的CFO（首席财务官），他有这个能力，而且他也有这个动机。

“终选结果还有宏达银行！”徐天汇也恨恨地看着沈松。

现场炸了锅，议论的声音纷纷传来。

“终选银行不是只选一家合作银行吗？为什么还有宏达银行？”曹树的质疑声最响亮。

“根据评分规则，宏达银行和中望银行最终得分一致，经过评选委员激烈的讨论，最终决定中望银行和宏达银行双双入选！”

“那耀燃电子会和中望银行、宏达银行两家银行合作吗？”莫雅晴问。

“耀燃电子只会和其中一家银行合作。”

全场愕然。这是什么情况？

“那肯定是中望银行啊！为什么还让宏达银行入选？”曹树的声音异常嚣张。

“经过评选委员的讨论，为了在中望银行、宏达银行中甄选出最合适的合作银行，耀燃电子决定增加一道附加题，哪家银行的资金先到位，就与哪家银行合作。”

莫雅晴暗自思忖，耀燃电子这次的并购标的在海外，还涉及境内资金出境的问题，怪不得请了梁倩昕做特约评审。

只是资金到位意味着要跑完银行全套的审批程序，拿到贷款额度，并且完成放款工作，这是公开考量中望银行、宏达银行的内部效率。

莫雅晴抠着手心，中望银行向来以风格彪悍闻名，而宏达银行则作风稳健。两者相比，简直是以卵击石。

正在莫雅晴心焦气躁之时，一只修长的大手盖住了她的小拳头。莫雅晴微微转头，只见沈松眉眼温柔，“别担心，我们一定会胜出。”

无论项目艰难万险，她想要的，他一定会帮她实现。

他看向她的眼神里，包含着宠溺。

莫雅晴心头小鹿乱窜，他主动握她的手了！虽然他之前曾经几次主动抱过她，和握手相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。但是之前都是借着酒劲，如今是在光天化日之下！

莫雅晴的小手在他的大手里蹭了蹭，“嗯，我们一定会胜出。”

为了抢在中望银行之前实现银行资金到位，莫雅晴和沈松兵分两路，莫雅晴负责完成所有固定流程、搞定所有经办，沈松负责取得尚方宝剑、搞定所有领导。

莫雅晴分秒必争地敦促耀燃电子的贷款审批。自从为中新铝业成功取得15亿贷款额度后，莫雅晴树立了相当的威信。这次的审核员是一个软绵的小姑娘。粉嘟嘟的小嘴唇，说起话来也是酥酥的。

“雅晴姐，我知道你们非常着急，但是耀燃电子这个项目争议太大，恐怕凶多吉少。”

“你只要尽快完成你的信审意见，具体决策由各委员讨论决定。”

小姑娘手上还有好几个项目，材料都摞得两拃厚了，小姑娘露出为难的神情，“我们都得按顺序来。”

“顺序分时间先后顺序，也分领导关心的轻重顺序。”莫雅晴把耀燃电子的材料摆在小姑娘的正面前，“这个项目是总行行长钦点的项目，怠慢不得。”

小姑娘将信将疑地看着莫雅晴。领导钦点的项目自然优先等级排第一，但是这年头打着领导幌子加塞儿的实在是太多了。小姑娘一时无法抉择。

“耽误了项目小心丢工作！”杜冰泼辣的声音一股脑儿窜了出来，震得小姑娘瞪圆了眼睛，“你可得仔细掂量掂量。”

杜冰甩完这句话，拽着莫雅晴离开，“震慑人要有气势！别软绵绵像是没吃饱饭。”

“我哪里软绵绵了？我是在和她讲道理，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。”

“就你容易，连总行行长都搬出来了，这虎皮扯得也太大了。”

“我说的是真的。沈总这几天一直在争取总行行长的支持，这个项目特殊，除非总行行长力挺，否则任何一个环节的经办都能把项目摁死。”

“那就是还没取得呗！不是虎皮是什么？”

“嘘！别嚷嚷！别让小姑娘听到了！沈总一定会取得的，只是时间问题。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？”

“办妥了。”

“电脑痕迹、聊天记录全都有了？”

“倍儿齐，你真的要对她们下手了？”

“现在不下手难道等我滚出宏达银行啊？”

“人家也没怎么，一个是妒忌你年轻、有才干、有领导赏识，另一个是妒忌你貌美如花、有胖子喜欢。”

“你什么时候这么妇人之仁了？！人力总监还是你的相好吧？你们还没崩吧？这么好的人脉轻易别断了！处决她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。别办砸了。”

“呦，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我做事了？”

“从我像你一样，认识到人心叵测、职场险恶的时候。”

“呦！学成出师了！”杜冰捅着莫雅晴的痒痒肉，莫雅晴一阵讨饶。女孩子清脆的笑声在楼梯间回响。窗外正是明媚的阳光，就像胜利前的曙光，“你的工作怎么样了？”

“我已经取得齐鸣银行的入职通知了，等这个项目结束我就过去。”

“那你怎么还面色惨淡？”

“齐鸣银行给的职位是柜员岗。在宏达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，一切都要从头开始。不过我已经有了战斗经验，相信很快就可以突出重围，再度闪闪发亮！”

“所以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扑倒老沈啊！真讨厌你这副圣母白莲花的模样！”

“我也很讨厌我这副为爱牺牲的模样，哈哈哈。没有办法，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为他付出。我晚上约了沈松等行领导签字，先走了。”

杜冰看着莫雅晴离开的背影，陷入回忆。杜冰还记得第一次面试时见到莫雅晴，她是一个紧张到不行却强装淡定的姑娘，明明被宏达淘汰了还愣头愣脑去人力资源部打探消息。可若不是她傻愣的执着，也走不到今天。

杜冰大学还没毕业就开始混社会，早已见惯了勾心斗角、尔虞我诈，以及靡靡众生被蝇头小利诱惑而暴露出丑陋自私的人类本性。倒是简单执着的莫雅晴像泥石流里的一股小清流。

杜冰想起了自己在社会摸爬滚打的这些年。谁又不是抱着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投入社会，然后被现实狠狠泼了冷水？有人穿着雨衣，有人打伞，也有人光着膀子毫无依仗，唯有一颗不怕死的心。

那时的杜冰和如今的莫雅晴一样，别无所依，只能凭借一己之力，竟然也跌跌撞撞、顽强地生存下来了。

如今人脉、资源、钱都有了，想办任何事，牵线搭桥拐几个弯也就成了。却反而对这些看淡了，倒是莫雅晴这一往情深的单纯让杜冰觉得弥足珍贵。

帮助她，就好像帮助曾经孤立无援的自己。

如今莫雅晴还有机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，而杜冰终究是错过了。不过，相忘于江湖，相记于心中，未尝不是一种相守的方法。

莫雅晴来到宏达银行总行楼下的星巴克，和沈松一起静候总行行长秘书的通知。

窗外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，下班的人流从各个写字楼“哗哗”涌出，一股脑儿涌向地铁站。一直以来，工作就像打仗，回想起来竟然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惬意的时光。什么都不做，只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，喝一杯咖啡，静静等待。

真是时光静好。

“不要紧张。”沈松以为她的沉默是因为紧张，缓缓安慰。

其实她并没有特别紧张，毕竟宏达银行的内部流程由沈松亲自督促，耀燃电子的选拔又有梁倩昕担保，宏达银行的胜出应该是跑不了了。

只是，要离开宏达银行了！在紧张的项目冲刺过程中，巨大的惆怅时不时会冲出来，对着满腔热血的莫雅晴一阵“突突突”，时常把她打回谷底。

虽然被他抱过，被他关心过，被他私藏了耳钉，被他握了手，可是对于他的心意，她一直都在猜测。项目结束后，他到底会给她怎样的答案。

自己即将离开宏达银行，她和他会不会也这样结束了？

莫雅晴呷了一口抹茶拿铁，嘴角边浮着一层白白的泡沫，勾起舌头舔了一圈，豁了出去，“我想和你讲个故事。其实我和宏达蛮有缘，我的第一张信用卡是宏达的。为了办那张卡，我竟然莫名其妙丢掉了自己的初吻。”

莫雅晴停了停，看向沈松，“那个冬天的初雪来得特别晚，偏偏就是在我丢吻的那一天。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，在初雪的夜晚接吻的人，会在一起？”莫雅晴盯着沈松的眼睛问，“七年前那个人，是不是你？这个项目结束后，你要给我的答案，是不是在一起？”

莫雅晴像讨要玩具的小孩子一样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沈松。

原来她都知道，还以为她对他的喜欢是像其他无知的小姑娘一样。原来关于初雪的接吻还有这样的说法。

沈松还来不及回答，只见手机狂响，是总行行长的秘书，沈松立刻接了起来，“沈总，行长签字了，不过……”

秘书的声音有些犹豫。

“不过什么？”

“不过签的是否决意见。”

沈松的脸瞬间暗了下来。耀燃电子项目的推进一如宏达银行的改革，进展总是拖泥带水，停滞不前，而且是在最关键的环节被否决了。

沈松挂了电话，“你的问题我要慢慢回答，你等我回来。”

莫雅晴看向沈松，他的脸色有些暗沉，就像平时那样高冷，刚才好不容易捂出来的一丝温柔荡然无存，“是出状况了吗？”

“没有，一切顺利，你继续准备放款材料。”和她承诺过他们会胜出，他就一定会办到。耀燃电子这个项目，无论如何，都要拿下。

“好的。”

看着沈松走出星巴克，莫雅晴掏出随身携带的行事历，把已经做完的事情，一件一件划掉，在耀燃电子的结果出来前，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。

她拿出手机，拨通了梁倩昕的电话，“宏达银行的资金三天内可以到位，你能确保宏达银行胜出吗？”莫雅晴需要确保每一个环节都在掌控中，不出纰漏。

“当然可以，但是，筹码变了。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我要你不仅离开宏达银行，而且离开沈松，永远不再出现。”

莫雅晴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。

“中望银行的资金也许两天内就会到位，你自己考虑。沈松的前途可捏在你的手心里了。”

“永远不再出现……”莫雅晴手心冰冷。

“你已经被宏达银行辞退，你拿着这样的条件和我交换也太没有诚意了。你是不是想着项目落地，你离开宏达银行，然后和沈松正大光明在一起？真是一场黄粱美梦啊。你若是不离开沈松，我有足够的能力摁着他在支行，窝囊一辈子，永无出头之日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你若不信，大可一试。”

谈判中最怕被别人拿住软肋。

“你真的能让宏达银行胜出？”莫雅晴咬着牙问。

“能。”

“可是耀燃电子的决策权掌握在徐天汇手中，他对沈松充满敌意。”

“那就是我要想办法做的事了，你只需做到——滚得越远越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