餐厅门口，莫雅晴陪沈松并排站着。好想问问他，雪夜那个男人是他吗？刚才那个拥抱是真的吗？

“沈……沈总，刚才……”该怎么问呢？

“嗯？”

“刚才您去卫生间了吗？”

“嗯？”

莫雅晴想一头撞在墙上，这是什么破问题，领导有没有去过卫生间关她什么事啊！她是想问他有没有在卫生间门口抱住她！

“那个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？”

“什么特别的事情？”

“啊，比方说，”莫雅晴脸涨得通红，总不能比方说和某人拥抱了吧，“比方说遇见了什么特别的人？”

沈松用余光瞄着莫雅晴，她满脸尬红的样子，似乎很有趣啊。刚才她喝醉了吧，赖在他的怀里说着他听不清的胡话，虽然听不清，但他揽着她时心情如同放飞般愉悦。看着她此刻吞吞吐吐的样子，他突然想要逗弄她，“什么特别的人？”

“就是，和别人不一样的人。”莫雅晴想要找地缝钻进去了，这解释简直和没解释一样，但总不能问他有没有见到自己吧？或者换个话题吧，“沈总，您很久之前，有没有去过清北大学？”

“当然。”沈松眼睛一亮，她怎么会突然提到清北大学，难道她想起了什么？

“那你在清北大学有没有发生过特别的事？”

“什么样算特别的事？”

“比方说，比方说，和一个人意外……”接吻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，萧楚生的车来到餐厅门前。

“高行长让我来送材料，是给郑鹏煊准备的，我已经送过去了。”这么晚出现在这里，萧楚生想了半天才扯出来这样一个蹩脚的借口，“我送你回家吧？”

莫雅晴想起沈松说萧楚生喜欢她，急于在沈松面前撇清关系，“萧总，不麻烦您了，我等下打车回去就好。”

“下雪了不好打车，我送你吧，反正都顺路。”

沈松心想，萧楚生住在西北，莫雅晴住在东南，分布在北京的对角线，还真是挺顺路。

“萧总，真的不用了。”莫雅晴用余光偷瞄沈松，是因为天太黑，还是他的脸本身就这么黑啊？！

沈松缓缓开口：“雪天路滑，让萧总送你回去吧。”

莫雅晴瞥瞥沈松，他一脸冰冷，拒人于千里之外。还以为他会送她呢，又痴心妄想了吗？

“还不走吗？”

莫雅晴低头，上了萧楚生的车。从车窗望出去，他的大衣连扣子都没有，一条围巾挂在脖子上被风吹得飞舞。

这时沈松的代驾来了，他坐进自己的车里，扬长而去。

沈松本打算亲自送她回家的，所以故意让代驾一直在路边候着，只是当他看到萧楚生出现时，心中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噌噌向上蹿。

曾通过不公正的手段亲自OUT她，后来出于良心的谴责为她创造了进入宏达银行的补录机会，名额只有一个，能不能进入就看她的造化，而她果真没有让他失望。

看她为了争取存款四处奔破，被高阳捏在手心里，就像初入职场的他，在压力下迎难而上。为了帮她，领了总行的存款任务，换了贷款额度。

明明在意她，为她做了这些，可是解开的大衣最后还是没有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。

沈松讨厌这样的自己，为什么有时像无所畏惧的钢铁战士，在职场冲锋陷阵所向披靡；有时又像怕受伤的寄居蟹，畏首畏尾不敢前行，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躲进自己的壳里。

怎么会，这么矛盾。

在车上，萧楚生见莫雅晴沉默不语，扭开收音机，“亲爱的听众朋友，欢迎收听《小艾说爱》。终于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，有这样一个传说，在初雪的夜晚接吻的人会在一起。此时此刻你身边的人是谁呢？如果想要和他在一起，不要忘记接吻呦。”

莫雅晴怔了怔，初雪，接吻，在一起，“是真的吗？”

“怎么会是真的呢？”萧楚生笑了笑，“肯定是骗小姑娘的。诶，你怎么只戴了一只耳钉，这是最新的流行趋势吗？”

莫雅晴摸了摸耳朵，当真少了一只耳钉。倒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，只不过是用第一笔奖学金送给自己的礼物，左右两只耳钉拼在一起是一对儿翅膀，现在只剩下了半边。

这个寓意可不太好。

看见莫雅晴有些慌张的神情，萧楚生猜测也许她丢了心爱的耳钉，提议道：“明天元旦放假，你有没有什么安排？我知道有个地方首饰还不错。”

“不用不用，我已经约了人了。”在节假日和男领导逛首饰店可不是明智的选择，万一被人瞧见传出办公室恋情的八卦可就不好了，况且沈松的那一句“萧楚生喜欢你”还停留在耳边。

“和，男朋友？”萧楚生再次试探。

“我和杜冰一起。”自从封闭培训归来，莫雅晴和杜冰就成为了非常不搭的姐妹花。为了让萧楚生信服，当场拨通了杜冰的电话，“不要忘了明天去逛街啊？”

“姐姐，你什么时候约我了？我档期很满的！”

莫雅晴捂着手机，生怕被萧楚生听出端倪。

手机那边传来“哎呦”“别闹”然后是嘴巴吧唧吧唧的声音，“等姐姐战斗完去找你。”

啪，电话被挂了。战斗？夜里11点，嗯，秒懂。

第二天，环球购物中心门口，杜冰光腿穿着一双过膝长靴，路上回头率高达90%。一见面就挽着莫雅晴的胳膊小声嚷：“快进商场，姐姐冷死了。”

“我还以为你不怕冷呢，冷你干吗穿这么少？”

“我当然怕冷了，但是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！年轻的日子就那么几年，不使劲挥霍，难道等老了？”

“你不会后腰、大腿根贴的都是暖宝宝？”

“我连屁股上都贴着暖宝宝！哎呀你别动手啊，等下掉下来了。”

两个女生一阵嘻嘻哈哈。

“我今天专门抛弃了男伴出来陪你浪，你得请我吃饭啊！低于四位数的我不去啊。”

“姐姐！我一个月工资才五千多，勒紧裤腰带才能攒下来一点给我妈还钱，你薅羊毛也应该找一只肥羊啊！”

“年底你给平远医疗放了款，老高没给发奖金啊？”

杜冰从来不把任何领导称为总，都冠以老高、老沈、老白，而且谈起领导时总带着一副嫌弃劲儿。杜冰总说，领导不就是官高几级嘛，没准关了灯还喜欢爬她的床呢。

宏达银行是秘薪制，每个人的薪酬都是背靠背保密。在宏达银行讨论薪酬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情。

外界一度传言宏达银行是高薪酬、高福利，奈何莫雅晴入职7个月，每个月到手只有5069块。她曾怀疑过高阳克扣她的，但苦于无人求证，且工作太忙，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动过脑筋。

“老高少说也得给你发了6位数奖金吧？”

掰着指头数了数6位数是十万级别的，莫雅晴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，“全年都没有那么多啊！那你呢？”

杜冰伸出了五个手指头。

“也不过就是五千啊。”

“你能不能有点追求！每个月五位数！”

“你们行长凭什么给你发那么多？！我每个月吭哧吭哧早晨第一个到岗，晚上最晚一个离开，怎么才是你的零头？！”

“总行行长的儿子天天开着跑车在楼下接我，你说我们行长敢欺负我吗？丫还得求着我在总行行长面前美言几句，好让他的仕途更坦荡呢！”

“那我的钱去哪儿了呢？”

“宏达银行的薪酬分为基本工资和绩效奖金，老高动不了你的基本工资，但估计绩效奖金都给了其他客户经理吧。”

“凭什么呀！他也太孙子了吧！”

“不然你以为领导都是活雷锋啊？！还不是整天用学习业务、自我提高、爱岗敬业、无私奉献对员工进行不要脸的洗脑啊？”

“我是来赚钱的，又不是献爱心，谁的努力都不是大风刮来的，凭什么克扣压榨我啊？”

“姐姐告诉你，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，你是不是总是埋头干活，像个勤奋的驴子、不吱声的小绵羊、好捏的软柿子？”

在职场中，不仅要会干活，更要会表达，让领导认识到你的重要性和工作价值。既要卖力干活，又要适时地向领导提出要求。

不然只会被当成一头推磨的驴，永远被小皮鞭抽着做机械性的劳动。更甚者，有可能被卸磨杀驴。

元旦一结束，莫雅晴筹划着和高阳谈一谈，要不把她辛苦工作应得的酬劳还给她，要不给她转岗。莫雅晴已经在公司客户经理的岗位工作了半年，工作能力完全胜任，但岗位却还是柜员岗。

找准时机，莫雅晴敲响了高阳办公室的门。

“领导，您有时间吗？我想和您聊一下。”

“有时间，你想聊什么？”

莫雅晴逻辑清晰地列举了自己在过去半年中做的几项工作，并归纳了自己各方面的优势。

高阳频频点头，表示十分认可。

看高阳一直在跟着自己的思路，莫雅晴大方地提出：“领导，您看我是不是可以申请从柜员岗位正式调往公司客户经理岗位？”

“嗯，你的要求十分合理，但是目前我还帮不了你。”

“嗯？领导，您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
高阳略有些犹豫，迟疑了半分钟说道：“这件事大家迟早都会知道。我将前往新的部门，人力资源部已经冻结了我的权限，所以对于你的请求，我表示抱歉。但你的工作能力是值得肯定的，我也会向新行长隆重推荐你。”

嗯？？！！

按照宏达银行的规定，所有支行长任满三年后，有可能轮岗调换，被调往其他支行任职。高阳到任不到一年，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？

虽然一直都有传闻，高阳是宏达银行的后备领导干部，他来远洋支行任职是为了优化简历，强化基层锻炼经验，为仕途发展铺平道路。但是谁都没有想到，不到一年，高阳就要离开远洋支行了。莫雅晴的转岗不得不就此搁浅。

第二天，高阳的调聘通知通过OA下发：“免除高阳远洋支行行长职务，调往北京分行公司银行部出任副总经理，由潘卫出任远洋支行行长职务。”

这个OA通知如同晴天霹雳。

宏达银行近年来在抓创收改革，在改革中，高阳一直是改良派，沈松一直是改革派。近几年改革呼声很高，但是宏达银行高层却没有明显表态。现在把高阳、沈松安排在一个部门，难道是高层要有所行动了？

高阳从支行长变为部门副总经理，单论职级是平级调动，但是从支行调往分行，明眼人都看得出是高升了。

莫雅晴的心里突然紧张了一下，高阳的高升意味着对沈松的威胁。莫雅晴的手摸向兜里的手机。

发信息提醒他吗？OA通知都下发了，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。况且自己以什么身份提醒他呢？

真是可笑，高阳的调任意味着莫雅晴此刻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，她不为自己忧愁，反而第一个想到的是沈松。

次日潘卫就来到了远洋支行。

“开会！”潘卫一早踩着点走出办公室，召集办公区的员工，“迟到的员工从工资里扣1000块。”

已经打过卡的员工纷纷拿着小本，用光速赶往会议室。莫雅晴注意到会议室里有一个新面孔。

“公司客户经理，每个人汇报一下各自维护的客户、短期与长期工作目标。”

这个问题莫雅晴在平时的工作中早就进行了归纳总结，可轮到她时，偏偏潘卫跳过了她。

“领导。”莫雅晴以为潘卫不知道她的情况，有心想主动解释，却见萧楚生对莫雅晴轻轻摇了摇头。

在职场中，不要打断领导的谈话和思路，更不要在公共场合给领导出他无法解决的难题。

“什么事？”

莫雅晴立刻闭上了嘴。

“没事了？”

莫雅晴摇了摇头。

“没事就不要随意插嘴，一点儿规矩都没有，下次再犯，扣罚1000。”

新官上任，好高的火焰。

潘卫指着办公室的新面孔，“给你们介绍一下，段萌萌，公司客户经理，是加入咱们部门的新人。”

莫雅晴和萧楚生对望了一眼。公司客户部原本缺编一人，若莫雅晴顺利转岗，公司客户部刚好满员；如今段萌萌突然加入，那莫雅晴的转岗怎么办？